&esp;&esp;狸花猫发出“喵呜”的声音，跳上桌面，将一碟剃得干净，摆放整齐的鸭骨踩乱，低头嗅闻几下鸭rou，还没下嘴，细柳便将它给拎回了怀里。

    &esp;&esp;“太咸，你不许吃。”

    &esp;&esp;她指节敲了敲猫脑袋，示意它安分点。

    &esp;&esp;周遭人声鼎沸，还在就着同一件事议论不停，细柳恍若未闻，一手抓着猫，另一只手重新捉起筷子。

    &esp;&esp;忽然间，面前空空的筷子筒里被一只粗粝的手放上一束沾着水珠的山花，细柳一顿，目光顺着那只手往上，她看见食摊摊主那张带着和善笑意的老脸。

    &esp;&esp;他什么话也不说，很快，又将一个油纸袋放到她的桌角。

    &esp;&esp;清晨淡薄的日光照着那个油纸袋上，一个墨印的招牌字样——

    &esp;&esp;李记糖山楂。

    &esp;&esp;第86章 雨水（三）

    &esp;&esp;摊主放下油纸袋就回到灶火台那边去了，整个人扑在那团蒸笼冒出的热雾中，细柳看了他片刻，视线再落回桌上。

    &esp;&esp;山花烂漫，水露滴答。

    &esp;&esp;片刻，细柳拿起来油纸袋，双指挑开封口，里面是一颗又一颗裹满雪白糖霜，又隐透彤红表皮的山楂。

    &esp;&esp;她手腕一转，袋中雪球似的糖山楂顷刻尽数滚落在她面前的一只空碗中，堆成一座小雪山，她垂眸看着空空的纸袋里，只残留一点细细的糖霜。

    &esp;&esp;很快，她面无表情地将那一碗小雪山重新倒回了油纸袋里。

    &esp;&esp;狸花猫在她怀里仰着脑袋来舔她手指上沾着的糖霜，她索性捏出来一颗放在桌上给它，随即将油纸袋随手扔在一边，重新捉起筷子，继续剔鸭骨。

    &esp;&esp;浮金河桥下乌篷船慢悠悠地划过，桥上行人穿行在淡薄的晨雾里，油布棚里人声鼎沸，勾勒出一幅烟柳画桥，行人如织的繁华盛景。

    &esp;&esp;而与燕京相隔三月路程之遥的密光州则是另一种粗犷的，毫无修饰的浓墨重彩，荒芜是它的底色，风沙如积墨，挤满色彩贫瘠的画卷。

    &esp;&esp;黄色的沙土上附着稀疏的草叶，因为常年干旱寒冷，草叶绿得不那么有生机，反而是一种沉闷又冷淡的颜色，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连接天幕，而这一片平原之上稀稀拉拉散布着许多的小山丘，但那却并非是老天爷的杰作，而是一座座无名坟冢。

    &esp;&esp;整个密光州，就是一个巨大的乱葬岗。

    &esp;&esp;死在这里的人，最后的幸运莫过于还能有座埋骨头的坟，但大多人都没那么幸运，他们死了就只有曝尸荒野，被猛兽或被人分食最后的血rou，只留下森然白骨，不过常态尔。

    &esp;&esp;儒术教化万民，却无法教化这个充斥着原始的弱rou强食的蛮荒之地，只有南面那座因天工造化而成的观音山得到了它苦难的信徒。

    &esp;&esp;密光州人称它南观音娘娘。

    &esp;&esp;南观音山下，沙土混合粟壳砌起来一个合围成圆的寨子，紫金盟自从将整个密光州纷杂的势力收拢起来之后便落脚于此。

    &esp;&esp;密光州人敬畏南观音山，是因为南观音山下有密光州境内唯一重要的水源——牧丽河，密光州大小势力争来抢去，实则也都是为了将这水源据为己有。

    &esp;&esp;而今紫金盟落脚南观音山下，牧丽河自然成了紫金盟斗败其他势力的，宝贵的战利品。

    &esp;&esp;这里的沙土长不出南边那些Jing致漂亮的花木，整个寨子都被常年弥漫的风沙弄得灰扑扑的，但这已经是方圆百里最像样的房屋，这里的百姓，大多只能栖身在烂窝棚里，有一天算一天。

    &esp;&esp;“羊丢了一只？你怎么没把自己给丢了？”

    &esp;&esp;寨子中的空地上，个子高挑人却干瘦的男人年约三十来岁，一身粗布衣裳，外面裹了一件羊毛皮袄子，腰侧一柄弯刀，脚下踩着双脏兮兮的靴子，肤色黧黑，额头上的褶痕因为拧眉而皱得更深：“赶紧去找！找不回来，你小子也别回来！”

    &esp;&esp;赶羊的青年肩膀瑟缩一下，哪怕只是一只羊，在紫金盟那也是很金贵的东西，密光州穷得人连□□都要没了，养羊也不是那么轻易的事，要是没几个人守，外头多的是饿得眼睛发绿的家伙，趁人不注意，扑进羊群里生啃也不是什么稀奇事。

    &esp;&esp;“我们这就去找！”